龙困与微行_第二章将军闻见了火药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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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将军闻见了火药味 (第2/9页)

卧室、办公室和客厅。杨成武端着茶杯坐到毛泽东一侧,毛泽东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时不宜打搅。

    可是,郑维山已经在门口立正敬礼:“主席!”

    “噢。”毛泽东从沉想中转出,将燃了很长一截烟灰的香烟朝烟缸里弹弹,向沙发缓缓一指“叫你上车来谈谈华北。你这个司令跟陈伯达一起转了转?”

    “转了几个地方。”郑维山在毛泽东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谈谈吧,是不是天下大乱?咱们这位书生都讲了些什么?”毛泽东望着这位北京军区司令员不再作声。

    多少年后,杨成武回忆说:“那一路主席很少讲话,就是听,尤其注意陈伯达在各地都讲了些什么。”

    毛泽东善讲,是语言大师,可以将不同的话说人不同人的心坎里。他可以撒开来侃侃而谈,似漫无边际又弦外有音,使你在云里雾端获得莫大收益;他可以言简意赅,一语惊魂,令你霍然汗出,茅塞顿开;可以引经据典、博引旁征,令斯文心灵冉冉;也可慷慨愤激、讽刺挖苦、嬉笑怒骂,令骄者屏息,横者惶恐。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兼听熟思,特别是理念的东西难以梳理时。

    毛泽东在六十年代初的一天,静静听完离开他身边到社会参加工作的卫士讲述基层干部的实际情况,曾愤然拍案而起,在游泳池的白瓷砖地面上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词:“要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几个月后,他批转浙江省七个材料,揭开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序幕。搞过“社教”解决不了问题,他又发动了“文化大革命”

    形而上者为之道,形而下者为之器。这个“道”要比那个“器”扑朔迷离,深奥得多。

    这位巨人的一生,与有形的敌人作斗争,长胜不衰。军阀也罢,蒋介石国民党也罢旧本人也罢,美国人也罢;陈独秀也罢,张国烹也罢;甚至还有那位“也许是你正确”的彭德怀,只要站到了对立面,他无不挑战而出,胜而不休“宜将剩勇追穷寇”要一个完全彻底。

    可是,同“无形敌人”作斗争,却常感到一拳出击,不知所终。他挑战的对象是人性“恶”的一面,就是他所讲的“私”——私心、私念、私欲、私情…

    他呼唤的是人性“善”的一面,就是他再三再四提倡的“公”——公论公心;公而忘私,先公后私乃至大公无私。

    英国的“羊吃人”恶不恶,但社会获得巨大进步。难道只有“恶”才能积累财富,成为推动历史的杠杆?他与生俱来地“疾恶”如仇,所以要“另辟溪径”不信“善”不能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杠杆。从“社会主义改造”到“三面红旗”从“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到号召全国人民“向雷锋同志学习”他就是要扬“善”除“恶”倡“公”废“私”

    他困惑苦恼的是人性的不可思议。

    新中国成立,没有了地主资本家,人民当家做主,不是为地主资本家干活而是为“自己”这个主人干活了,人人都该充分发挥聪明才智,尽心尽力吧?生产力该获得最充分的解放吧?

    可惜,这只是“形而上学”的理论。实际却是举国的消极怠工,惊人的浪费;这些“主人”在“父爱”下不思进取,悠闲度日。

    一群人在地里干同样的活儿,哪怕是一名妇女因为来例假停下来歇口气,其他人也会觉得吃亏,心理失衡,跟着停下来歇气。共产党员和干部呢,他们是宣过誓的,应该“献身”可是,党员干部带头出大力,流大汗,群众看着不过意,也可以跟着轰轰烈烈流点汗,一旦党员干部不在了,群众又顺着不垄睡大觉;如果党员干部只动嘴不动手,甚至养尊处优,以权谋私,那么群众会怎样就可想而知

    莫非人就是只有看到实际利益,能满足个人的私欲才会生出积极性?难道人就不能改造成只讲奉献不要享乐的大公无私的人?毛泽东坚持不让这一步。即便在三年困难时期他不得不对现实退一步,稍喘过一口气他就又坚持到原来的战线上。而且,对那些讲求实际,从“一大二公”退到“三自一包”的人逐个“算账”把他们视为“睡在我们的身旁”的“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哪怕这些人是昔日的亲密战友呢!

    谁说唐·吉诃德大战风车没有一种悲壮的美?毛泽东与他想象中的那个魔鬼搏斗,不惜付出巨大代价。

    德国一位记者访问中国后说:“耶稣没做到的事情,释迦牟尼和穆罕默德没做到的事情,许多历史圣贤想到而没做到的事情,毛泽东都做到在他的国家里,没有恶霸强盗,没有娼妓赌徒,没有弱rou强食,没有我们所诅咒的那些人类社会的各种丑恶现象。但是,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甚至不情泯灭人性…他的人民至今还没摆脱贫穷。”

    毛泽东主张“水至清则无鱼”主张有右派朋友,主张留有对立面,惟独在人性上,却主张除“恶”务尽,容不得人性的矛盾。莫非他忘了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

    他恼怒“宣过誓”的党员干部不能都像铁人王进喜,不能都像虎头山上的陈永贵。他希望人人都能像共产主义战士雷锋。

    “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这是毛泽东讲的。所以他首先拿干部开刀,与“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个想象中的魔鬼战斗,同时让群众在斗争中“自己教育自己”

    可是,实际的矛盾仍然不像理论一样那么简单。

    曾经为他开过专列现在担任铁路局机务段党委书记的孟昭勤敲着饭盒问工人:“你们见过吃‘钢丝面’①的走资派哪个国家的资本家一个月只能凭票吃半斤rou?”

    ①一种用玉米压制的食品,粗糙、难消化。

    工人说不出话。

    理论上的走社会主义道路与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矛盾,到了内蒙古,就变成汉族干部与蒙族干部的矛盾,东部区干部与西部区干部的矛盾,当地干部与外来干部的矛盾;到了云南,又变成南下干部与“边纵”干部的矛盾,转业干部与地方干部的矛盾…

    历史上,中国革命的特点是根据地多,山头多,现在一“斗争”矛盾就更多更激烈。这些矛盾一经和新产生的更加激烈复杂的各派群众组织的矛盾“相结合”那就绝无是非可言

    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夺权”变成了各山头、各派群众组织的“争权”、“夺利”

    理论上讲,解放军支“左”就是支持“造反派”是造“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到了实际中全然不可能。如果说最初群众组织还有“造反”和“保卫”之别,一旦造反不杀头,造反有理,那么所有人都可以擎出这面旗,反正有个“三结合”无非是“结合”谁“打倒”谁而已。于是,解放军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山头”和“派系”的争斗中,就连毛泽东本人,也无法再超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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