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官阶_第十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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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第4/4页)

准备。医生的话皮里阳秋,萧干的妻子听了,懵懵懂懂的,不知道Ca是啥玩意儿,只是从杜思宝阴冷的脸色看出,这病八成不好,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萧干终于醒过来时,是第二天早晨。初升的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照在正在吸氧的萧干脸上。萧干觉得浑身没有气力,心情却十分放松。耳边听到窗外的小鸟歌唱,觉得生命是如此美好,真让人留恋。

    转移到病房以后,萧干觉得这一个房间不如原来住的那间好,有点潮乎乎的。心想,八成是自己这个老病号,医护人员觉得安排在这里就算对得起他了。这倒并不影响萧干的心情,萧干平静地想,在宾馆都住了那么长日子,这里的病房不过是人生的另一种宾馆,客居于此,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人不能总是事事都攀比,事事攀比,人比人,气死人,自己的这一身病,都是气上所得,应该想一些愉快的事情,让自己开心起来。

    想到要使自己开心,萧干忽然想到了一个笑话,说是两个人比穷。一个人说,我最穷,铺地盖天,头枕焦砖。另一个人说,我比你更穷,铺脊梁,盖胸膛,头枕的是大巴掌。想到这里,精瘦的脸颊上,泛出一些笑意。

    这几天,妻子一直守候在身旁,常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担心哪怕是一小会儿看不清他,他就会化作烟尘飞走似的。见他露出了微笑,妻子的心情也宽松下来。

    这一段时间,孙丫丫已经和杜思宝绝交了。但痛苦不堪的杜思宝仍然到医院里来,偷偷地看孙丫丫一眼,然后到萧干的病房去磨蹭一个时辰。医生知道他是环保局的新常务副局长,遇事就和他交换意见。

    化验的结果出来以后,正巧杜思宝也在,医生就把杜思宝和萧干的妻子叫去,平静地告诉他们已经确诊了,确实是肝癌,而且到了晚期,发展得很快。切除、放疗或者化疗都不会有多大作用,萧干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萧干的妻子听了,立刻昏天黑地,差一点倒了下来。杜思宝本来就对医生们不满,真想愤怒地质问,你们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一直当脑部的病变治疗?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急忙劝解萧干的妻子。心伤的人劝解伤心的人,非常对症,当说到千万不能让老萧知道了,老萧那么聪明,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走得会快一些。萧干的妻子马上停止哭泣,生生地把自己的悲痛压了下去。

    萧干等妻子和杜思宝回到病房,两个人面色僵硬,语气柔和地告诉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放心。萧干觉得那个经常死死盯着自己的妻子,这时竟然不敢和自己的眼睛对视,一下子全部明白了。原来的心绞痛和肝区的阵痛,现在已经明显加重了,有时候蔓延到全身,百骨百节没有不疼的,这病恐怕是没有希望了。

    第二天,萧干对妻子说,不知怎么啦,我这几天做梦,总是梦见死去多年的爷爷、奶奶和母亲,还有外公外婆,他们都对我很亲。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坐在他们的怀里,觉得非常温暖幸福。做这样的梦兆头不好,也不知是我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妻子对他说,你别瞎说,梦是心头想,只能说明你想念他们了。萧干就不再言语,让妻子陪同自己,默默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过了几天,当护士把输液针拔掉以后,萧干突然说,我要回家。妻子说,才住进来,那么急着回家干什么?萧干说,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大病,住不住都无所谓。再说你也知道,我住在这里很不习惯,远远没有在家里心情舒畅。

    萧干的妻子无奈,只得去询问医生,征求医生的意见。医生坦率地说:“老萧的这个病啊,实在没有希望,你们回去后,你要多给他做点好吃的,让他多多补养一下,兴许还走得慢一些。”

    萧干的妻子说:“求求你们,救救我们老萧吧!我们的老萧还不到五十四岁,太年轻啊!上有老,下有小,我们都离不开他呀!只要能把他治好,让我卖血或者卖rou都行啊!”医生苦笑着说:“大姐,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医生只可以医病,不可以医命,老萧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萧干的妻子本来对这个医院的治疗水平,已经不抱希望,见医生这么讲,只得回去跟萧干商量,是不是转院治疗?萧干坚定地说,不必了,转院也都是这种治疗方子。萧干的妻子无计可施,只得听任萧干的。医生给他们开了一些安慰剂,非常便宜。妻子打电话告诉杜思宝,杜思宝也表示同意,并且马上安排车辆,把萧干接回了家里。

    萧干回到了自己家里,强忍着难熬的疼痛,文思涌泉,奋笔疾书,竟然没有了过去的生涩之感,一口气把自己的在病中的感悟全部写了出来。满满的七十多页纸,让妻子装订好后,对妻子说,等思宝兄弟来了,你把这个交给他。记住,这个东西,不必让孩子看,他看了并没有益处,上进心可能丧失。妻子奇怪地说,你亲自给杜局长不就行了?干吗还要我转交?萧干急忙遮掩说,你知道我这脑子现在记忆力很差,怕忘了,才让你这么办的。

    这天晚上,天气燥热,一阵狂风过后,乌云遮着了月亮和星星。萧干让天天给他洗脚的妻子多打点温水,把全身擦一擦。妻子cao劳的时候,萧干还用手撩一些水,洒到妻子的脸上,开妻子的玩笑。

    上床以后,萧干轻轻地哼起了儿时的歌谣:

    月亮走,我也走,

    我给月亮放牲口。

    一放放到山沟口,

    碰见一个人咬狗。

    拿起狗来砸砖头,

    又让砖头咬着手…

    萧干的妻子觉得今天的萧干有点异样,一直大睁两眼不敢入睡。等到黎明时分,窗外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一切,仿佛没有惊动萧干,萧干安静无恙地熟睡,鼻孔中静静地吹出一阵阵细丝一般的冷气,萧干的妻子眼看天色放明,心情猛然放松,这些天的痛苦和疲劳一下子把她打蒙了,沉沉地睡去。

    萧干只穿了一条裤头,轻手轻脚地起来,走到窗前,把窗户拉开,奋力地向上爬,在妻子凄厉的“老萧——”惊呼声中,一头向楼下的水泥地面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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