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风经典散文集_值得欢喜赞叹的《欢喜赞叹》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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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欢喜赞叹的《欢喜赞叹》 (第2/3页)

言,都该是一桩值得欢喜赞叹的事。

    作者的“历史系出身”对他的艺术观影响也极为显然,以中国这样一个充满历史感的民族而言、不谙历史,几乎可以算为“半个文盲”蒋勋的“历史感”使他的美学体系有一种“行到水穷处”的溯流而上的探奥幽趣,以及在“坐看云起时”的安静中始能有见的玄冥天机。

    以范畴言,此书包括一般艺术理论(《托尔斯泰说:将来的艺术…》)建筑林园(《藏须弥于芥子》)舞蹈(《云门的新舞台》《我舞影零乱》)戏剧(《人偶与人》《有什么东西被阉割了》(再创剧驼的高潮》)平剧(《部樵》)摄影(《认识我们的土地与人民》)雕塑(《欢喜赞叹》《雕塑之种种》《人群与群众》)绘画(《把台湾画进中国的山水》《悲愁又美丽》)电影(《看中国早期电影》)音乐(《天长路远魂若飞》)等,如果要以庞杂形容,亦无不可。事实上这部《欢喜赞叹》如能配合去年出版的《美的沉思》来看,是更为理想的,对于作者思想的纵深和走向亦可以更加脉络分明。

    以《藏须弥于芥子》一文看来(题目本身出于佛经喻语,已多少可以看出本土化批评的色彩),作者旨在讨论苏州造园的精神,但在资料上,他先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造苏州园林的盛事开始,继而又先谈中国建筑——他主为园林是建筑物延伸出来的弹性空间,而为了谈建筑,他又谈了儒家思想中的位与分。最后,他终于使读者同意中国建筑的规格尺度来自儒家理念,而其林园的逸兴遄飞则来自道家思想。不可信的是,峰回路转,文章最后却在令人惊愕的观察中结束。

    下面所选录的片段也许可以把该篇起伏跌宕的“美感传递方式”再加呈现:

    简陋到一间两间的民房,繁复到皇帝的三宫六院,我们如果不被外在附加的装饰部分所干扰,大概可以发现,这其中共同遵守的准则,那就是:清楚的中轴线,对称的秩序,是一个简单的基本空间单元,在量上做无限的扩大与延续的关系。它所强调的,不是每一个个别的单元的差异与变化,而是同样一个个别单元在建筑组群中的关系位置,在这里,与其说它所强调的是单幢建筑物个别建筑体的特色,不如说它强调的更是组群间的秩序。

    这一类的建筑,任何人走进去,都会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它的好处是给人一种安全感,个人退回到族群中,有整个族群为后盾,减少了个人面对命运的彷徨与孤独之感,它用严格的秩序来规范个人的行为,使个人没有任意表现的可能。

    我们看到,在这样的建筑中,个人感觉到安全、秩序、稳定的重心,明朗而不可改变的关系,但是,个人的个性也同时受到牺牲,个人的特性被抑压了,在严格的秩序中,便感到了一种处处被安排与被决定的苦闷,有时会想要破坏一下这秩序,从这秩序逃开。

    中国人从儒家的人伦秩序中逃开,为自己构造了另一个世界,便是道家的自然。

    这样使我们惊愕,完全背反了日常理念的规矩,一击劈碎了我们习以为常一成不变的思维逻辑,便是刘敦桢所说:“小大空间转换的对比手法”的来源所在,也是中国古典诗、山水画等文人艺术,包括戏剧、建筑的时空内在最根本的美学凭据。

    我们若要在园林中找儒爱的中轴线,均衡、对称、秩序,便要完全迷失了。园林,犹如道家的哲学,把人从严谨的人伦秩序中解放出出来,让每一个个人——而不是族群一一单独地面对自然,得到一种舒放。便得儒家在伦理中被抑压的部分在自然中得到发展。

    在儒家的世界中,我们总要找一个定位,把自己安放得宜,在园林中,体现的却不再是人间的秩序,而是天道的幽深。

    以上引述原文,目的无非让读者看到作者邃密的体例,以及解释现象的功力,以及在专业知识之上的民族感情。

    另外,《欢喜赞叹》一篇中分析佛教雕刻之美的片段,也可作极优秀的散文来看待。

    我去日本的时候,每次也一定去上野那间博物馆徘徊,在进门大厅的右边,一间宽敞的室内,陈列着北魏到唐不同地区的几尊佛雕。我特别喜欢一件无头的菩萨,是天龙山的作品,一脚跌咖,自在而安适,虽然没有了头部,却在那从容的坐姿是显现着凛然不可侵犯的人的尊严与气度。

    我常常一坐好几小时,面对着那些破残的身躯,仿佛是重逢了久违的亲人,便相向对坐着,那离别时候,各自的辛酸与寂寞,都不堪言说,便只是静静流下的无言的泪水罢。

    被砍断的佛手看来丰厚饱满,许多学生去做素描,用西方光影处理的方法传达它的体积与量感,但是,与原作比较,可以发现,那厚实饱满的手,处处透露着线的优美与纤细,如兰叶葳蕤,四面生姿。我们绕它一圈,这只手竟像一朵盛开的莲,在姿态上为了面面俱到,不惜改变手的写实性,使线条在手指部位做了夸张;一方面用手指自然弯曲的弧线,另一方面,被夸张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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