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的冒险_第二部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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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第13/26页)

 靠在沙发上熟睡的斋木犀吉身旁的我,心情十分不安和孤独。自己跟这位有放狼癖的青年二人,清早起痛饮了威士忌,静坐在陌生的旅馆休息厅,这样做究竟如何?像有反省癖的黄鼠狼那样抬起脑袋从我的内心深处问我自己。但是,另一方面,我真的有了一种获得自由解放的心境。

    亏得斋木犀吉在此熟睡,我才得以仔细地观察他;然而自身也逐渐困了起来。犀吉睡得深沉,呈现出预感到醒来时各种各样的观乐,从而全身发热专心致志的游手好闲者的脸色。我自身可以说是用禁欲主义的习性培育起来的,成人后,从未倾注热情,沉湎于一种放荡之中,而且对过于倾注热情于放荡,因而精疲力尽,呈现出像疟疾患者般眼色的同伴,有种不妨碍友情的怜悯心情,那时,对斋木犀吉来说,我拥有的情感与此近似。我想,斋木犀吉一醒来,就引他去玩更兴奋的游戏。在此之前,指导我们二人行动的是犀吉,我足可居在他驾驶的日常生活冒险愉快的船舱之内;但是现在,既然船长像小猫似地睡着了,完全放弃了职责,这一回我感到不得不想点什么办法了。仿照“来,去吧,去哪里?”这诗句,改成“来,玩吧,玩什么?”想到这点的,这一回是我一个人。我这么想,但对于我并没有轻易涌出日常生活的冒险的宏伟计划。不过,这时,我想起暂时不须花钱结婚,因此,想要为犀吉和卑弥子买辆汽车。是的,我对自己说。大伙儿坐上那辆车,兜遍全日本,如何?这样的冒险旅行至少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在此期间,我,或者犀吉,或者那个滑稽的空想家卑弥子,不是可以制订出新的冒险计划了吗?我陶醉于这一想法,自己也学起了犀吉,悠悠然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睡起觉来,带着三位幼儿的年轻的印度夫妇,占领我们沙发前的几只扶手椅,等着旅馆的空房间;那对夫妇不住口地申斥那三个幼儿。如果我有听懂印度语的耳朵,兴许会听到这样的话:“孩子们哦,把你们带到日本来,为的是要你们向勤劳的日本人学习的,不是要你们去看一清早喝醉酒、躺在旅馆休息厅这些懒惰的青年人的。孩子们哦,不要用羡慕的眼神,去看着这些叫人讨厌的流狼汉。那样的孩子可不是我们的乖孩子,可不是上等阶层出色的孩子呵!”

    确实,斋木犀吉和受他影响的我,可以说,从那天清晨,把流狼者的生活态度作为自己的规范,度过白天的时间。我们在旅馆的沙发上,睁开眼,已是午后二点了。而且,我和犀吉几乎在同时一边微笑,一边睁开了眼睛,相互间从眼睛深处,看到充分平静的睡眠后,得到完全满足的自己的脸在温和地微笑着,因此,我一醒来,马上不胜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之所以如此,是由于自从患上了忧郁症,我始终感到受了旁人的注目,有一种不舒服的强迫观念在作祟,在晚上,也总是提心吊胆没法安睡,而在这天,虽不过在众人环视下的明亮休息厅内假寐了一会,但犹如闭锁在防核弹防空壕内醉眠的工人,睡了个十足的安稳觉。

    不久,我和斋木犀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穿过宽敞的大厅,去盥洗室解手。我们当然要充分利用这家新开的国际旅馆,倘若盥洗室入口有征询意见之类的纸张,那末,我也好,犀吉也好,一定会满怀喜悦之情,为这家旅馆写上充满感激之情的几行文字的。我们的征询答复,一定会使旅馆的经理和股东代表欢喜雀跃吧,我和犀吉并排着边解手,边向犀吉建议,想用自己准备结婚的费用,五十万日元购置一辆为我们大伙享用的汽车。犀吉立刻同意了我的计划,尽管他此时只把他膀胱内的尿液排出了三分之一,可已对撒尿丧失掉兴趣,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臂,恰如就要向银行跑去似的。我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了这句像泼冷水似的话:但是你不是每天可以自由选择乘坐各种各样的轿车,岂不是更好?这一来斋木犀吉便说:

    “不,偷别人的汽车可不好。”犀吉说。一瞬之间,我吓得目瞪口呆。不过,他到底像年轻的姑娘一样,使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他有些沉着地说:

    “偷来的东西跟自己应得之物,两者之间,惊险程度不同的呀?盗窃来的东西有惊险的感觉。这是任何小偷都明白的惊险感觉吧!但是,自己所有之物惊险感觉同样丰富,这两者的惊险感觉方向完全相反,就汽车而言,我一直想去尝试一下正当占有的惊险。另外,我们把那车子坐得破破烂烂之后。对它厌倦了,不是去海滨,浇上汽油。一烧了之吗?而烧毁偷来的车子,却并没什么刺激,而烧毁自己正当占有的、宝贵的车子,就完全是另一种的刺激啦!”

    “那么,你知道出售半新旧汽车的地方吗?”

    “给雉子彦挂个电话,那位新世代的摩托车骑手对有关一切半新旧货物买卖的信息经常留心的呐,那家伙时常干汽车、游艇的中间商赚钱哩,他想成为掮客,这是那家伙毕生的希望吧?”犀吉说。

    我和犀吉一回到休息厅。堂堂正正地借打大堂电话(这时旅馆服务员目光灼灼注视我们,相当严峻),向雉子彦的银座洋货店打听雉子彦在不在班上。接电话的正是雉子彦,不到三分钟,听了犀吉的说明,他马上想起有以五十万日元待售的(掮客口气的雉子彦如是说)仅开几十英里,先仿佛像雏鸡摇摇晃晃,可仍然能平稳开行,极好的大力车。那车曾是法国中年男子电影导演或服装设计家和国际结婚的日本女演员所有之车,雉子彦认识那位女演员就因为她是洋品店里的上等顾客。电话尚未挂断,我和犀吉都成了那闻所未闻的名牌汽车的美丽幻影的俘虏了。我们那时,即使出现以五十万日元出售新型路易斯的汽车商,也一定对他不屑一顾。我们竟然会如此受到雉子彦出色宣传的盅惑,啊!这是国际结婚的女演中乘坐过的大力车!

    在听筒两侧,各各都伸长了自己的耳朵,听了雉子彦宣传的犀吉和我,马上决定买下那辆大力车。全没料想到那辆典雅的汽车,有名无实,会像河马贪喝水似地无限量咕嘟咕嘟吞饮汽油,经常搞得我们手头拮据。我们办好购车手续。雉子彦却大方地说车款何时交付都行;可我和犀吉却不同意。因为我们想充分体验一下所有权带来的惊喜。我们愿意支付现金五十万日元,一手钱一手货,把那幻影似的大力车,一下办好交割手续。于是说好,在挂断电话三十秒之后,由雉子彦出发去保管大力车的车库,我和犀吉在中途约了卑弥子开车去我租赁的公寓,三点前从银行提取五十万日元,马上成交。

    我和犀吉一离开旅馆,不想雪正下个不停。道路两旁已多少积了点雪。连鲫鱼全部消灭的沟河,降雪后也多少显得好看些,雪片扑上我和犀吉发烫的脸颊,融化了。对为我们叫出租车的旅馆服务员(直到最后,他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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