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言中短篇小说_状元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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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状元境 (第10/18页)

了不好听的,你高兴?都告诉你了,今天我输了钱,心里不痛快。”张二胡说:“你既然不痛快,我拉两段给你解解闷?”见三姐眉头皱了,忙岔开说“输了输了,能有几个钱,气坏了身体,也不值得。”三姐冷笑道:“话倒是人话,就是从你嘴里吐出来,全不像了。几个钱?也不是尽拣着现成好听的说,就算你像个大爷,是个有能耐的,怎不弄几个小钱来让我赌赌。亏你说得出,几个小钱,你喝茶也是几个小钱,就是老娘赢来的。怎么,你怕我输了你的茶钱?”张二胡不乐意地说:“我哪是这意思。让你不生气,你还是生气了。”三姐说:“我生气,原是你招的。”张二胡想了想,不想说,还是说了:“人家都说赶马车的,野得很,也不讲道理,你何苦和他们,和他们在一起。”三姐又是冷笑“在一起怎么了,他们是野,是不讲道理,你若是怕他们吊我膀子,吃我豆腐,只管和我一起去,要不,就缩起你那乌guitou,我不要看。”三姐因为常常在马车行里掷骰子,不仅和一班大大小小的马夫混熟,状元境的老少也都知道她的好赌名声。三姐只要衔着瓜子往西走,便吃准是上赌场。下了赌场回来,一望那脸上的表情,又知道了她的输赢。状元境的马车行,是一个姓徐的盐贩子发了财开的。他自己花钱活动了个官衔,便把手下乱七八糟的铺子,交给喽罗去管。裘皮是车行的管账,当年马马虎虎也算条好汉,一条腿就是做好汉时被打瘸的。老三虽然是马车夫中的花花太岁,有时也向裘皮讨教,把他当作寻花问柳的前辈。“裘皮,你也算个过来人,你说,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路数?”他因为刚被三姐碰了一鼻子灰。裘皮说:“什么路数,我料定她好不了,要不,能在我们中间混。”老三说:“也不知道她转什么念头,你热她就冷,你冷她就热。你没见着昨天她和我那副亲热相。”裘皮说:“难道你还当真,这样女人的亲热算什么,她和我还有一手呢!”老三听了发笑,说:“你他妈六十岁都往外数的人了。”裘皮也笑:“六十岁怎么,你指望我们人老了,什么都不如你们?”老三还是笑,两眼瞟着裘皮跷在那里的瘸腿。车行的生意忽然好起来。天天有人死,天天有人家娶亲。生意好,马夫们的赌劲小了,白天凑不出桌来。于是三姐晚上去赌。裘皮住车行,再有三五个没有老婆的,或者有了老婆不想在老婆身上下功夫的,围在一起便是一桌。三姐天天回去晚,关照张二胡等门。张二胡贪睡,等着等着,不巧便睡着了。三姐回去了,一片声地打门,打开门,口咬牙嘶一顿骂,发狠说,下次若再把她关在门外,当真找野汉子睡觉去。张二胡心里明白是老娘作对,把留着的门又偷偷地闩上,却不敢对三姐讲,讲了又是大吵。如此这般地连续了几次。既怕再听见三姐的叫骂,又怕她真的出去胡来,更知道他娘总是偷偷闩门,因此索性搬了张椅子,天天坐在门口等。这天晚上活该有事,三姐迟迟不回,张二胡坐在那里,迷迷糊糊已经了一觉,又迷迷糊糊地发现他娘不知怎么到了自己面前。他娘说:“傻儿子,在这傻等干什么,把门留着不行?”张二胡说要再等一会。他娘又说:“你去睡吧,我不闩门。”张二胡听了,睡意蒙蒙地回房间睡觉。睡了一会,不放心,又悄悄出来看,那门果然没闩,再悄悄地回房间,盖上被子呼呼大睡,不一会梦见三姐已经回来,正懒懒地脱衣服,雪白的手臂在不明不暗的空间挥着。三姐从车行回来,也有些困了,到了大门口,正听见里面轻轻地闩门,连忙上去推。越推,里面闩门的声音越急,三姐说:“我回来了,你闩什么门?”里面没有回声,三姐知道是婆婆,又说:“深更半夜,你把我关在外面,什么居心。”婆婆在里面说:“张家没有半夜三更不归的女人。”三姐火了,说:“老婊子,开不开门?”婆婆说:“开,你等着,小婊子!”一阵脚步声人走了。三姐恨得拿门出气,手掌敲痛了,张二胡也给咒死了,门还是不开。心一横,掉头又往车行走去。车行里还有三五个人,三姐进去,大声说:“我没家可回,你们,谁有地方让我睡觉?”众人听了吓一跳,见三姐抱着手,用眼白对他们,有老婆的,赶忙不迭地想到自己老婆,没老婆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许多念头,不约而同地心跳有些失常。三姐看没人敢开口,冷笑说:“怎么都他妈哑了?裘皮,今天我就睡你这。”说着,拔腿往裘皮房里走。众人的耳朵也到了裘皮房里,听着乱七八糟的声音乱响,然后一切归于安静,不由得重叹一口气,有羡慕,有后悔的,也有不知所以的。裘皮这晚上又是赢家,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明天再来。”其他人说:“你急什么,难道怕三姐跑了。看你急得那样子?我们不睬他,他不来,,我们来。”裘皮没办法,只好看他们掷骰子。好不容易那几个人说笑着走了,裘皮急巴巴地跟着去闩门,又急巴巴地往自己房里去。门已被三姐从里面闩住,裘皮只好敲门。三姐刚睡着,吓一跳,坐起来厉声问:“裘皮,你想干什么?”裘皮涎着脸说:“我不能不睡觉,你把门闩了,怎么进来?”三姐说:“见你妈的鬼,老不死,你还想进来和我睡呀?”裘皮说:“原是你送上门的。”三姐在里面骂道:“你怎么不跟你妈睡觉去?我真不好骂你了。”裘皮说:“你既然来了,想清想白也没用,你说状元境明天哪个会不晓得?别看我老了,我懂得多,保证不让你吃亏。三姐说:“妈的,你再嗦,我明天非当众扇你耳光。我清也好,白也好,你他妈别cao心。老娘清自然清,浊自然浊。癞蛤蟆一个,也想吃天鹅rou!”裘皮笑着说:“我当然是癞蛤蟆,你当然是天鹅,偏偏我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rou,你怎么办?”三姐冷笑一声:“我不让你吃,你怎么办?”裘皮没办法,服软说:“那也不能让我在外面站一夜,给条被子行不行?”三姐说:“我早扔外头了,你拿就是了。”裘皮没想到临了是这个结局,又奈何三姐不得,抱了被子,独自找板凳去睡觉。睡睡,又睡不着,偷偷地爬起来,摸了把菜刀,去拨三姐的门闩。心慌意乱地刚有些眉目,三姐醒了,跳下床来说:“裘皮,我和你挑明了,老娘身上带着刀子,你身上血多,想放掉一些,只管进来。”裘皮一听这话,不死的心全死了。三姐在车行里住动了头,从家里取了大红缎面的被子,动不动便住在那。裘皮连碰了几回壁,好比黄鼠狼拖着鸡毛掸,小花狗咬到了猪尿泡,白白地欢喜一场。众人只当他捡了便宜,当面都拿他取笑,有人逼着做东,有人乘机借钱不还。老三背着人骂他老狗日,恨他交桃花运。裘皮说,碰到这样的母夜叉,只能交梅花运,又诉了一通苦。老三不信三姐当真有刀,又笑裘皮到底老不中用。他看准了时机,灌了几碗酒,一脚踢开闩住的门,冲进去便找三姐的两只手。张二胡不愁吃,不愁穿。他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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